乌渡

得想办法去隔壁家吃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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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アダソン】我的记忆里仍有这些

*苍王宫冰兄弟。


  『我的兄长。』

  『那是生长在被风雪埋深的山上最艳丽的花。』 




  “我的记忆里仍有……”

  雪籽从被他推开一条缝的窗溜进,比空气还要冰凉一些。索恩眼睫颤动,朦朦胧胧地哼着一支歌。

  他从前必然不喜欢风雪。风雪意味着结冰的井水、更少的面包、腿隐隐的疼痛,和贫民区街道里外更多的尸体。那时候他会用小小的脑袋艰难思考如何度过这些苦痛:比如吃得更少。

  那没有用,索恩知道。

  但现在的索恩完全不用担心这些,甚至可以让自己舒适地窝在温暖的房间里。尽管依然有揣揣不安,但和被饥饿与严寒包裹的心慌相比,这一切仍是美妙无比。

  索恩将毛绒温软的外披裹得更紧,他的记忆没有给他留太多痛苦,当然也没有太多美好。于是絮絮白雪一般不太温暖的回忆,在他脑海里,时常会刺得自己生疼。就像刚来苍王宫内的时候那些普通士兵的话一样,与他隔着一两排生了锈的铁栏杆,剜着他的心。

  “那猫崽子一样病瘦的小子是哪来的?”

  “女王带回来那个男人的弟弟。”

  “女王……不会和里奥夫基那家伙一样吧?”

  “谁知道,拖油瓶吧。”

  “你们俩瞎议论什么?这小怪物可不一样……”

 或者还有更让他难受的名号堆叠于他,比索恩身上那些莫名来的伤痕更煎熬。一团无名火焰烧着干瘪的躯干,像烧冬天落在地上的一截湿软而枯的树枝,索恩觉得自己在高烧,却没有高烧。

  但因为这些话,索恩不会乞求老师们让他与哥哥相见,而是自以为隐晦地旁敲侧击亚当的消息。但那并不隐晦,现在的他知道,而维塞理查还是看似冷酷却又详尽地告诉他对方的近况。

  索恩还是会担心。

  再之前的雪天,他将哥哥冰凉的手捧起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磨蹭,隔着一层手套的湿意,细腻,却有蛇的冷淡。

  索恩是喜欢这样的。贫民窟没有温存,有整日奔波的疲劳、餐盘空空的苦恼、暗淡蜡烛的潮湿和短暂相拥的不安,却没有仔细和亲近的时间。所以触摸对他是如此奢侈,从前现在都是。

  但他还是说:“哥哥,你以后尽量别来看我了吧。”

  从维塞理查那里,索恩知道了每天的亚当有多忙碌辛苦,为数不多的时间则留给自己。

  “索恩不喜欢哥哥了吗?”

  他摇头:“怎么可能。但是需要哥哥好好休息。”

  亚当半蹲在索恩面前——如今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已经学会了标准的骑士礼仪,这样的姿势让索恩觉得自己像被当做某种珍贵的角色对待,比如王子,但他并不是——他直着身子靠近、贴着索恩的额头:“和索恩在一起,哥哥才能好好的休息。”

  索恩离亚当太近了,近得让他感到熟悉。记忆最深处甘美的画面也有这样的安稳,他和哥哥缩在贫民窟的屋子里,墙层薄得好像随时会崩塌。但他还是幸福,仅仅被拥抱在对方怀里,便如同拥有整个世界。


  每当回忆到那些不易的幸福,即使想象都让灵魂为之颤抖。钟声响起,索恩激地从窗边的凳子跳了下来,少年人的喜悦即使是假的,也足以影响他们的行为。靴子与地面碰撞发出声响,在空旷的房间回荡。

  他便立刻回神。

  太空了,和他的心一样。

  孤独的冰冷渗入骨缝,微微作响的疼。白发男孩却没有精力理会这些,他脱下那件毛边外披,穿回唱诗班的制服,又带好帽子。而他又小声地、缱绻地——

  “我的记忆里仍有这些:清脆的草地,纯净的白雪,还有犄角间的星辰。”

  女王并不喜欢唱诗班的孩子们唱这些诗,她曾对领班说:“这群孩子甚至不懂那些感情。”

  他想反驳,他不是温房培育的花朵,他见过风霜,也见过感情。他知道爱一个人会要分享最后一块面包,就像他和哥哥一样。

  所以,他系好绳子,推门打开一片风雪,就那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世界。他想去问问亚当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,他是否真的“在前线和与某位女首领有了感情所以才这么磨蹭”呢?

  索恩想的。他还想唱歌给哥哥听,告诉他领班对自己的夸奖;还有一起种的花居然在温房开了,但它开不了很久,幸好哥哥已经回来。

  先去唱诗班集合,为女王演奏曲目,然后便能见到哥哥。他按住帽子不让其飞走,默默计算着时间。

  “星光从犄角隐没至夜空,再滑入暗处消失不见。古老极空的上方又笼罩着浓雾,隐约现出你的脸。”

  这篇诗是索恩听过许多次,领班会唱,偶尔骑士也会唱。他与一位唱诗班好友跟着他姐姐学会大半,但是少了几句词,再问也不告诉他们。或许哥哥会知道这首歌,会告诉他后面的唱段。

  而他先会给哥哥唱一次。



  可惜好像一时没有机会。

  当索恩站在同龄人里向下巡望,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蓝色外袍时,他只是失落。或许哥哥又在忙什么事……因为翠光骑士也不在。他稍分神想了这些事,跟调的速度便慢了半拍,身边的米罗迪亚轻轻拐了他一下。索恩向他示意自己没事,想要和回那一段乐调,却又被“我的记忆里仍有这些”左右,直到唱诗班的演唱结束都没有散去。

  他是在离场时叫住女王的。

  那是他人生排得上号的忐忑的一天。不是黑暗、不是苦难,就是忐忑,无知的忐忑。他总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容易,而他是一无所知的那个呢。不知道一个人寻找食物的哥哥在干什么,不知道出征的哥哥会遇到什么,不知道体内的恶兽会造成什么。他真为这种忐忑感到可恶,尤其是在站在女王身边的、他的老师说出“别担心,过段时间你们就能见面了”的时候。

  那一刻索恩在茫然。他心里说,哥哥怎么可能回来不见他呢?而他其实已经有猜测过:亚当在战场受了很重的伤。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,这一刻女王和老师以及所有闭口不提的侍女侍卫都是恶魔,他们的隐瞒都是蓄意为之。索恩被自己的想法惊到,他甚至想要立马去见他思念的兄长。

  没有人拦着他向侍卫的住处奔去。

  或者说,拦不住。索恩就像一头小倔驴,直直往里头走,近卫团哥哥的下属们与他相识,告诉他“亚当并没有回来”,而他不信。


  直到他闯了进去。


  空荡荡的房间,和他自己的那间差不多,甚至更冷清。许多奖励给近卫团长的物件都送进了他的房间,将那间对他而言不算小的房间填得满满当当,而团长本人的,真的太冷清了。

  原来孤独是熟悉的。无数个被阴暗天光笼罩的白天,他也这样惴惴不安等待哥哥回来。亚当会带着一些食物,或者幸运的,一点钱币。索恩抱着自己那本魔法书,靠在床边,安静地想着。

  他还会那样等哥哥回来,不会到处乱跑,也不会引出什么恶兽。

  这样他们还能和过去一样相拥而眠。

  他小声啜泣,伏在床边。

  厚实的窗帘掩住所有的光,鼻尖都是安稳的气息。


  或许明天他就能见到亚当,而哥哥会带着一些胜利品或者当地特产给他;他也会告诉哥哥之前那朵花开了,那是生长在风雪里最艳丽的花;他一定会唱歌给哥哥听,不像刚刚开始进唱诗班的时候那样羞赧,连哥哥要听都不愿意开口。

  那一幕仿佛又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发光着上演。

  无助的男孩对着虚无忏悔。


  索恩发现没有人在意他每天往近卫团住处跑,或者说,没有心情关心。他们的面色只会越来越凝重,索恩知道事情不好了,但是他做不了什么,就像以前。他的帮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。

  他开始打理哥哥的房间,这几天女王不再开展娱乐活动,索恩有了更多自由的时间。他于是在这间屋子里练习魔法,又在天气好的日子将那盆花放在了光秃秃的窗台上。

  日复一日,他像之前那样等着哥哥回来。


  其实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,我们都知道。但是索恩不知道。他只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去,这和过去没什么差别,和贫民区,和监狱。

  直到某一天中午钟响,唱诗班终于被召集起来,被要求唱一支哀歌。索恩心有惊疑,恹恹倒确实与哀歌相符。教堂外的国旗降了一半,米罗迪亚说是苍王宫的一位将领,他不认识。

  老实说,索恩并不能很好的与牺牲的将领共情。他唯一的悲伤是,连这样优秀的战士都战死了,他那并无很多经历的哥哥呢?

  唱诗班的孩子们,就像一只只鸽子一般飞回自己的窝。

  索恩也是。

  他回忆偶尔听到的政局,思考亚当身处的地位,盘算下午课程的作业,和在老师那里打听消息。

  脚步在近卫团团长的住所门前停下,索恩下意识屏息。亚当窗户的朝向并不好,不适合花的生长,他在天气不错的今天将花盆抱到了外面。而现在花不见了。

  他想这里不会有人偷一盆花,至少他这么想。

  索恩打开了房门。


  他笑了出来。


  “哥哥!”


  是的,他给哥哥唱了他一直想唱的诗,也得知了残缺的部分。而且哥哥唱起来更好听。


END




另附:玛丽娜.茨维塔耶娃《Я Вас люблю всю жизнь и каждый день》(中译)

我爱着你,从一天到一辈子。

你是笼罩在我灵魂的一个巨大影子,

也是古老极空上方笼罩的浓雾。

我爱着你,从一小时到一辈子。

但我不屑亲吻你的双唇和眼眸,

因为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,你无权主宰。

我的记忆里仍有这些:

清脆的草地,纯净的白雪,

还有犄角间的星辰。

星光从犄角隐没至夜空,

再滑入暗处消失不见。

古老极空的上方又笼罩着浓雾,

隐约现出你的脸。

我也总会明白:

你是注定属于远方的驯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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